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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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篇放三~四更

**别名《你不记得我我不记得而且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就是喜欢我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战争不可能不死人，不死人就不是战争了谢谢

 

 

 

 

是个阴暗而又沉闷的日子。能听到囚禁室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林敬言阴暗地笑笑。

这种日子不都是过惯了的吗，至于喊成这样？

至少他已经习惯了每日被拖出去受刑的生活。

当他的三号囚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墙角，看起来就像是个已经麻木了的普通囚犯。门外的看守者对着他们手里拎着的那一团不成人形的东西怒喝一声“滚进去”之后就把那人扔了进去，继而重重地关上了铁门，在墙上敲击出冰冷的回音。那人似乎一时还缓不过来，他便站起来，把那人半拖半抱地抱上床，首先警惕地用力箍好脸上的口罩，再勉强把那个人脸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发现这还是个年轻小伙子。

至少比他年轻得多，脸上的青涩和稚气还没完全褪去，却已经有了在困苦里常年熬煮的沧桑。

长得还有点眼熟。

当然他也想不起来。

用私藏的药品帮这个年轻人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林敬言继续坐回墙角。这个举动外面的看守者已经习以为常，也没发现什么所以然，就随他吧，一个囚犯，能干什么。

等林敬言从墙角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个男孩子还没醒。他倒是很好奇是哪门子的囚犯能被关进他的囚室——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和五人把守的囚室，虽然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囚室监控的信号一直被干扰——然后他又不自觉苦涩的笑笑。

不都是囚犯嘛，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蓝军最重要的首领之一吗？说不定你在别人心里已经是个没用的东西，随时都可能被送进行刑室去。

但说不定这小东西也是个重要人物呢。

  

方锐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睁开眼看见自己睡在床上，被子的棉絮已经黑烂发臭，倒也勉强能够遮寒保暖。他试图坐起来，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骂了一句：

“这群禽兽真也下的去手！”

骂完才发现墙角有个带着灰色口罩的男人眯着眼睛在看他，见方锐睁开眼睛笑笑：“你醒了。”

方锐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你是谁？”

问出口他感觉那个男人是在笑，不过他看不见那人脸的其它部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不过方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敌人，相反还油然生发出一种奇妙的信任和亲近。

就凭那人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眼熟。

“你先说你是谁吧。我是蓝军的。”林敬言站起来，帮方锐把水盆里的水倒出些到搪瓷缸里，递过去。

“你是蓝军的？我是红军兴欣方面军二旅……这里没有监控吧？”方锐说到一半突然极其警惕，抬头张望了一下。

林敬言觉得这小朋友真可爱，故意逗他：“有。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方锐顿时慌掉：“**！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不过见林敬言那么开心地笑看着他他又疑道：“到底有没有？你是不是在哄我？”

林敬言收回表情，认真道：“有。”

然后在方锐彻底慌掉之前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失效了，那监控连一句话都听不见。”

方锐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他接过林敬言的水“咕噜咕噜”喝半杯下去，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渴……”

林敬言往他旁边坐下，没回答他的自言自语，倒是很有兴致地觉得这男孩子挺有意思，开口又准备吓吓他：“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地把我给你的水喝下去了？不怕我是那边派过来专门套你话的敌人？或者里面放了药什么的你也防不到啊。”

方锐朝外面的人翻了个白眼：“要是你真是外面那些人派过来的你会说这种话吗？”

林敬言笑：“那也说不定。不过你放心，这个地方还算安全，他们根本不能在里面用电子设备记录我们说的话。更何况你能被抓进这个囚室——”他随便朝门指指，“——要么你是还算重要的高官，要么你的身份应该是完全被暴露了。”

“你怎么猜这么准。”方锐仰起头把搪瓷杯里面的水全部喝干净，往满是锈的铁架上面一放，“兴欣二旅旅长，方锐。”

 “方锐？……”

石破天惊一般他心里的一块磐石骤然松动，旋即急速坠落、坠落，坠落着重重砸到他心底一个荒草丛生的角落，砸的他一下呼吸急促心跳加剧起来。

方锐。

方锐。

方锐。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愣一秒又随即在心里苦笑。

都多少年了，你看他都认不出你了。

甚至你也几乎记不得他了。

不过他尽量不动声色，还是和之前一样温和地笑着，像是思绪完全没有被打断一样顺口接上：“这样……我记得你以前在荣耀军校好像上的是蓝雨那边的课程？”

方锐点头，在床上扭动了一下身体之后才后知后觉：“……你怎么知道？话说您贵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您是哪位呢。”

不自觉改换了人称，就好像还是一个军校里的小少尉，规规矩矩却又活泼得像只天空中的小鸟。

林敬言笑：“免贵，姓林。”

方锐听到之后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林敬言笑：“姓林？……我倒也认识一些人姓林呢。”

林敬言一方面是想逗逗他，一方面脑里有些混沌和迷乱，也想着不能随意透露身份，便回他：“嗯，蓝军红军确实都有人姓林。我是林杰的堂兄弟，办事情的时候被抓进来的。”

他找了个蓝军里还算顺口的名字和还算合理的理由含糊其辞地解释了一下。

方锐看起来还真相信了：“这样啊……”

“你看起来怎么还有点失落？”林敬言问。

方锐忙摆手结果动了筋骨疼得呲牙咧嘴，又骂了一通行刑者之后才答：“没有没有……只是想起点东西了。”

林敬言笑笑：“没事，我懂。”

 

“你怎么从来不摘口罩？那些禽兽不会把你的口罩摘下来吗？”

这些天方锐和林敬言都没被拉出去受刑。过了些日子了他们两个也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其实对于方锐而言旁边有个人陪他说说话是挺开心的事情。林敬言素来喜静不喜闹腾，旁边多个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他竟然不觉反感。

也是难得的晴日，还算柔和的光线从牢房一根一根铁栅栏间倾斜进来，恰恰好地把一个一个用光线画成的方格贴在灰暗的墙壁上。林敬言还是那样子坐在墙角，看起来像是发呆。方锐则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东西。问完那句没头没脑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没听到回应，回头看看林敬言，叹口气，这倒被林敬言听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找找有没有什么窃听机关……诶你怎么说句话都这么温柔，从哪儿学的啊？”

“小八卦。”林敬言失笑，看着方锐到处张望的模样不知道他还想干嘛：“不是说过了这里没有监测装置吗？”

方锐咧嘴笑笑：“我哪能保证您的检查有没有缺漏什么的……更何况我哪能完全信任你呢？”他好像在是挑衅林敬言，眸子里闪着的却分明是淘气的光芒。

“那你别信我啊。”林敬言眯了眼睛，扶扶眼镜碰到了口罩。方锐好像又想起了那个问题：“对了你刚刚还没回答我的——你怎么不摘口罩啊？”

“军事机密。”林敬言眨眨眼睛。

“那群不要脸的禽兽不来摘吗？”

“他敢摘我就敢让他被电死。”林敬言靠着墙懒懒答。

“是有什么机关吗？”方锐贼贼地凑过来对他笑。

“嗯。”林敬言感觉到方锐凑了过来，睁开眼睛捏住他的肩膀把他扳正：“别乱动，你肋骨断了还没恢复好，要是有二次伤害能疼死你。”

方锐吐吐舌头，继而又道：“据我所知能做出这种有用的小机关的只有一个人…不管是蓝军还是红军…”

林敬言把伤腿舒展开——一星期前、也就是方锐被关进来之前他又被拖出去严刑拷打了一番——长吐口气：“你说的是肖时钦？”

方锐装作一惊一乍的样子：“天哪！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他学完小孩子的声音就开始狂笑，结果疼得缩成一团。

林敬言知道这影响不大，随方锐自行滚动解决问题之后支着脑袋轻轻笑：“你知道是肖时钦给我准备的东西，就应该知道这东西的功能肯定不止电别人。所以…”他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笑笑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东西，坐起来认真对方锐说：“对了，如果我不在这个房间里面，你就一句话都不要说。听到了吗？”

“为什么？”

“因为这个口罩。”

方锐顿时收敛表情盘腿坐好开始认真思考，稍等一会儿后眼睛里闪烁出狡黠的光：“小型屏蔽装置，嗯哼——这倒是让我彻底相信你是个正经人了。除了肖时钦罗辑和关榕飞，谁能做出这等天才的东西。”

用的是肯定句。

林敬言颔首笑笑：“你懂就好。所以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方锐点头，又没正形地滚到地上，眼里散发出的是一如往常狡黠而又灵动的光芒：“放心吧林大大，我保证完成任务！”

林敬言卡顿一秒，随即装作不动声色，稍微调整了一下说话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些许局促：“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方锐看起来也有点局促，眼里掩着一些他看不太清的情绪：“…没事。就是突然想这样叫了。”

连忙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叫了！”

哪知林敬言突然就伸手伸上了方锐毛茸茸的脑袋，声音里灌满了笑意：“没关系，我很喜欢的。”

“就这样喊我林大大吧。”

“那好咧林大大！”方锐取了个巧就喊了起来，“林大大，你以前在蓝军都是做什么的啊？”他支起身子，小心地避免碰到伤口，有点僵硬地把自己移回林敬言旁边。

“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搞情报工作的还这么不注意。”林敬言无奈，伸手过去让方锐借个力能舒服一点地坐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伤腿收起来，“少问这种问题，我也不会说的，再问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他们那边派过来苦肉计的了。”

“可你之前才说这个房间很安全……”方锐作出一副受到了伤害的模样，捏起嗓子学三五岁小孩子的声音：“林大大你不相信我了你不爱我了……”

林敬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锐似乎感觉到林敬言有点不对头，特别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林大大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说的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林敬言方才反应过来：“…嗯？你刚刚说什么？”

对着方锐的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

方锐这才放下心：“没什么没什么我抽风。”

林敬言笑笑，敷衍地点点头，脑子里面回荡的还是方锐的那句话：

“林大大你不相信我了你不爱我了……”

然后他不为人知地苦涩地勾勾唇。

你说我不相信你不爱你，但如果我说我永远相信你永远爱你，你又会怎么会相信我呢？

毕竟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与你认识不过几些日子的陌生人罢了。

 

“说真的，我猜你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方锐某天非常认真地坐他面前戳戳他肩膀。

“你再抽风我就把你丢出去了。”林敬言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欸林大大你这样说话怎么这么像韩文清？你是不是霸图出来的是不是？让我想想霸图都有些什么神奇人物我没见过脸……”

林敬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方锐疑惑：“笑什么啊……”

他竟然真的在认真想林敬言是谁。

不过林敬言知道他想不出来的。

“别想了。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林敬言只是这样道。

“那凭什么你就知道我以前选修的是蓝雨的课程？虽然本大大确实威武但是这也是我的秘密好不好我最烦的就是被一些闹闹嚷嚷的小少尉指挥官围过来问方旅长方旅长你以前选修的是哪里的课程啊哇是蓝雨啊哇黄少是不是好帅喻军长是不是很厉害魏师长以前是不是没有现在这么猥琐流吧啦吧啦吵死了……”方锐哇哩哇啦地突然兴奋起来开始大讲一通，兴许只是知道他说军校的事情不会透露出集中营里特务想要知道的情报。

“你还说别人吵。你现在就挺喧嚣的。”林敬言摸摸他脑袋。

方锐噌地一下坐直了：“那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林敬言不忍心打击他的好奇心，斟词酌句还是说了部分事实：“嗯……当时你在军校的时候我看到过你，你名字好记就记下来了。”

“那你当过教员吗？”

林敬言坚决地摇头，脸上还挂着抱歉的微笑：“除非有一天我们能够出去，否则这个永远不能告诉你。”他指指外面。

“不是教员……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非一般人员都不能随便进军校吧？”

明明方锐只是好奇地询问，可他却感觉到莫名的、步步紧逼的气氛。他缓口气，仿佛是在调笑：“我现在可跟大名鼎鼎的方旅长在一间牢房，你说我是不是一般人员？”

“还有，你怎么就这么信任我？”

最后一句他问出口是有私心的。林敬言问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他才刚刚认识你没多久，林敬言，你就问这种问题会不会让他难堪？你怎么也不动动脑子？

他其实都已经看到方锐稍稍发生变化了的脸色，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

也就在那时听到了方锐的回答：

“信任也不需要理由吧。”

方锐难得地低着头没嘻嘻哈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其实我觉得……你有点像一个人。”

最后一句脱口而出，方锐自己都没察觉就已经说出口。他连忙抬头去看林敬言的脸色。

还好林敬言没生气。

“但就算你不像那个人，我觉得我也绝对会信任你。”

方锐鼓起勇气，有点生涩地说。

他听到林敬言很轻很轻的一句话：

“谢谢。”

也还好有你的信任，你没让我陷入无穷无尽的自我厌恶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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