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战争paro/林方】陈年旧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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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 战争不死人就不是战争了
牢房里的生活没有什么好描述的。
无非就是被拉过去受审讯受刑、再被扔回自己的牢房稍微恢复那么一点继续被折磨、被套话。像方锐林敬言这样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意志又极其坚定的囚犯在受刑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被套出任何一句跟军队有关的言语，更确切的是——他们甚至不会说一句话，顶多是像方锐一样，在看到今天的主审讯者是昔日“战友”时，冷笑着骂他一句：“毫无意志力的走狗。”
刘皓眼睛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简单地对着施暴者下个命令：“通电。”
然后毫不留情地坐在方锐面前的木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方锐在痛苦的电击下颤抖、疼得满身是汗却又一声不吭。过了大概半分钟他举了一下手示意停下来，然后摊开审讯录：“方旅长——这样肯定很疼吧？不如先把你潜伏入这个集中营的目的说出来，这样我们能多休息一会儿。”
方锐闭着眼睛根本不听他说话。刘皓故作惋惜地叹口气：“既然方旅长不配合，那我们就多来几下。这次换个大功率的？”他用眼睛示意操作者，那操作者便面无表情地把开关按了下去。
还是来回按的。
方锐其实最受不了的是手指被戳竹签或是铁钎。这种电击他还能勉强承受，大不了心脏麻痹直接死倒也疼得痛快。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好心地提醒别人让别人拿着一根根尖的可怕的铁钎子进来一点一点往他皮肉里面扎。他闭着眼睛咬着牙等着那种仿佛要穿透他身体、难以形容的疼痛结束，睁眼看见刘皓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挥挥手就让看守者把他虚弱无力软得像块湿抹布一样的身体拎起来往外带——
没有往外带？
方锐听见了锁链碰撞的声音，感觉到那种叮铃当啷的、沉重的冰冷束缚住了他的手与身体，继而听见审讯室外一声听不大清的怒喝。他慢慢睁开眼，正对上被押进来的林敬言灌满惊讶的眼睛。
随即他听见林敬言平静却极富愤怒的声音：
“让他在里面干什么。送他出去。”
刘皓坐在位置上没动，斜了脑袋看着林敬言：“如果您告诉我们您是哪位——又或者把您的口罩去掉，说不定我们会因为您至高无上的权位而听从您的指挥——但前提是，说你到底是谁。”
方锐在那个身强体壮的看守者捂住他的嘴之前怒喝：“一群卑鄙的禽兽！刘皓你个贱人！”
“方锐！”林敬言警告他。
刘皓似乎欲发作，忍了忍没理他，站起来：“换家伙。”
换进来的家伙是一根根又长又尖还银亮亮的铁钎。
那天方锐的喉咙喊嘶了林敬言都没有醒过来。
真的，这种惩罚真的是太tm的疼了。十指连心就是这个道理。
等第二天林敬言醒过来之后他张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边哭一边给他手指上药的方锐。他尽力忍着疼没喊出来，还是没忍住皱了眉：“怎么哭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疼你怎么忍下来的！”方锐一抹眼睛，“疼就喊出来啊！又不丢人！是他们卑鄙无耻下作！”
“……让你看到我这样不是你的错，你这样我会难受的。”
“你怎么也不想想我看你这样难不难受！”方锐差点吼出来。
林敬言偏开脑袋，语气有点冷：“你难受？谁更难受？”
你难受，你懂什么。
我是被你遗忘在陈年旧事里的人，谁难受？
方锐听到这句话猛地一顿，手一抖让棉签直直撞向了林敬言的指尖。
“也有个人对我这样说过这句话。”
被冷回去的方锐意外地平静。
“不过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敬言没看他，简单点点头，语气里什么也听不出来：“是的，所以你希望把对那个人的期待安放在我身上来营造出一种你喜欢的感觉，对不对？所以这样也能给你一些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错觉对不对？所以你把我当作那个人的替代品对不对？所以你所谓的‘难不难受’都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感受、却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对不对？”
所以你也根本不知道我会有多希望这种错觉是真的…对不对？
方锐摔下棉签，林敬言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眼睛红了：“行，……你有理，你说的都对，那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就让我这样子沉沦进去不行吗？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方锐踢开地上的搪瓷缸，似乎是要破罐子破摔一样边哭便嘶吼，“我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到我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陪自己想陪的人，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我还能干嘛？你就让我这样子被自己蒙蔽下去不行吗？”
林敬言眸子暗了暗。
他没再说话，用手肘把自己从烂棉絮里面支撑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拐角，坐下去，突然言辞温和脸上带着关切地问方锐：“你昨天也受了刑…现在好些了吗？”
方锐转过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发什么疯？”
林敬言依旧淡淡笑着：“我问你好些了吗？”
“可是我和你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
“身上疼吗？你昨天是被他们按到电椅上了吗？肯定很难受吧？”
“老林你干嘛！！！”方锐慌张极了，他冲过去按住林敬言的肩膀，尽量不碰到林敬言受伤的地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你怎么了？你继续和我吵啊！”
霎那间林敬言收回了所有表情和温和的语气，眼睛直视着方锐语气淡漠：“我刚刚在配合你，配合你蒙蔽你自己。你看看你是什么表现？”
他停了一会儿，继而语气里竟然带了一点让方锐感到阴毒到颤抖的语气：“所以说你的话根本就是假的，所谓爱不爱也都是假的，你见不见到那个人难不难受也是假的。”
最后他转回来，舒展开伤腿淡淡道：“因此我有必要怀疑你那个所谓的‘可能再也见不到’的、那个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和他有点像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你都是在骗我。”
他狠心地这样道。
“你会用自己心里最珍惜的人来骗别人？”方锐的眼睛里全部是血丝，“难道说你宁愿骗自己都不愿意骗别人？那你真是太伟大了。”
林敬言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但还好他从军校里学得最好的就是掩饰自己。
“既然不是假的，那你就说说看你的那个最爱的人吧。时间地点相处方式全部报出来，名字免了。”他故作洒脱地挥手让方锐坐他旁边。
方锐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语气里难以自持的情绪还没完全褪去：“那我就说了——作为回报，你也要把你的风流情史告诉我。”
他刻意突出了“风流情史”四个字。
“请便。”
“我认识那个人的时候…我还在荣耀军校……”
“林师长！林师长！”
方锐从荣耀军校最大的一条走廊后头跑过去，拿着本地图册在拐角处堵到了他要堵的人，“我知道您时间宝贵，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跟您在野外进行一次野战练习！以及我有个问题想问：……”
林师长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愣头青似的军校新生，回答了他问的问题之后答道：“那下半年的军校比武相当于是已经定了一项赛程？”
“那当然了林大大！”方锐眼睛亮亮的。
林师长笑：“怎么喊得这么亲热？”
“嘿嘿……”方锐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如果林师长不愿意那我就不这样喊了……”
眼前的军装绅士忍俊不禁，伸手摸上他脑袋：“当然可以，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方锐才抬起眼看面前的人。又听见林师长问：“我听你们喻军长说你选修的是蓝雨的课程，怎么今天来听我们呼啸的课了？毕业之后有意向来呼啸吗？”他故意逗了逗方锐。
“那当然还要看我成绩！”
“签了这份军令状就进我们呼啸师效力了~”林敬言坐在桌子后面微微笑着看着他，“从蓝雨的人手里挖到你算是捡到宝了。”
方锐看起来心情一般，勉强笑笑：“谢谢林师长厚爱，我会好好努力的。”
林师长看起来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一直的梦想是进入蓝雨军，我也明白你现在可能还不太愿意进入我们呼啸。但想想，呼啸虽然单列一师，未来的军事行动中也一定是和蓝雨在一边的。相信我，”他带上平时不太带的细金丝边眼镜，拿起笔在方锐的个人资料上勾勒了几笔，“你和呼啸的风格很搭。”
方锐看着这个眼前已经位高权重的师长微微笑着看他，心脏几乎停跳。
他知道，他从见第一眼开始就喜欢这个明明离他那么远的男人。
那就为了他拼一回命吧。
离开之后他不自觉回头看看那个桌子后的军装男人。
林师长也正微微笑着看着方锐，眼里折射出的是若有所思。
方锐在一次指挥任务中出了大错，接近要上蓝军军事法庭的地步。他太慌张了，但林师长把他喊道他办公室：
“方锐，蓝军留不了你了。”
面前人神情严肃。
“但是这里有个任务。”
他把文件摆到方锐面前：
“愿意去红军的兴欣军吗？”
方锐看起来惊慌失措：“红军蓝军明明针锋相对，为何会有这种调配？”
林师长一如既往地笑笑：“这个自然不用担心。具体事务我会告诉你的……”
“不过你离开呼啸，我想我也会难受吧。”
最后林师长这样道。
语气里带了犹疑。
方锐没有做出更多反应，敬个军礼：“……是。”
之后他便听从命令去了兴欣。
可自此之后方锐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笑容温和、待他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温柔的林师长，那个平日说话斯斯文文打起仗来运筹帷幄的林师长，那个心思缜密下棋能下过喻文州的林师长，那个军校比武的竞技场上明明能把唐昊甩下去最终还是让步的林师长。
也是他始终仰望着、却仍然仰望不到的林师长。
方锐也是在离开呼啸师之后才知道林师长的名字。
林敬言。
树林的林，敬信的敬，言语的言。
就好像他本人一样，温文尔雅。
可方锐又明明知道这个人离他那么远，远得他这辈子也许都再见不到，远得在他充斥着早已习惯了的兴欣军内部嘻嘻哈哈的喧嚷的脑子里都好久想不起林敬言的容貌。
他只记得这个人，是他见过最斯文最好看的军人。
还是一个“也许会为他难受”的、他在乎的人。
可乱世里、乱世的军队里，这些都是叶修所说的，“什么跟战斗无关的有的没的”。
“……后来我再没见过林敬言。我差不多也快忘掉他长什么样了。”
“毕竟都是快十年了的陈年旧事了。”
方锐有点干巴巴地讲完了，和讲到忘情之处的语音语调完全不一样。
林敬言点点头，眼前望着的是依旧往下沉没的夕阳。
“该你了。”
“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林敬言把手架到头后面，看起来有点懒散。
“那也是个蓝雨出来的小男孩。愣头青一个，你大概认识，名字就不说了。”
“脑子灵光，毛手毛脚的，但打起仗来真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笑起来的眼睛怎么就那么亮。”
“我没有机会和他有什么接近的机会，只能远远看着他慢慢长大。”
“后来跟你的经历差不多。就那样散了，再也没见过他的人。”
“就这样。”
林敬言放下手臂。
“那你还喜欢他……吗？”方锐僵硬地问。
“废话。”林敬言两个字塞回去，想了想又补：“你也真好意思问。你呢。”
方锐有点苍白地笑笑：“可我不确定。”
林敬言听到之后反而是一愣。
“你不是说我把你当他的替代品吗？”
“所以？”
“其实你某些方面没错。”
“……”
“在见到你之前，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还在乎着他。”方锐站起身，身形有点一瘸一拐。林敬言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这么全力工作过——
“但是见到你之后，我不确定了。”
方锐最后这样道：
“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你我不知道，至于你在不在意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突然想说出来。我也不是把你当替代品，只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然后他走到一边，再没看着林敬言，沉闷得宛如以往那个古灵精怪的、活泼的、眼睛亮亮得不像一个军人而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年的方锐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敬言脑里呼呼作响。
那一瞬间方锐眼里黯淡下去的光再一次点燃了他心里的火焰，烧的漫天烈焰。
他艰难地理清思绪，没有更多心情去看他去问他去回答他，因为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去回应脑里的对话：
R-XX-LT-MNT1908：兼容人1号，请解释刚刚的信号错乱！
R-XX-LT-MNT1908：重复一次，兼容人1号，请解释刚刚的信号错乱！
R-B-BT-HX-CPT1：无法解释，致以歉意。
R-XX-LT-MNT1908：刚刚的信号错乱已经违背了《兼容人信号传输规定》，请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本次信号错乱内容已经被记录入兼容人一号的档案。
R-XX-LT-MNT1908：仍请随时关注身边的情况，遵守《兼容人信号传输规定》，如有可疑迹象或可观测到的已确定信号，请及时上报。【自动提示】
呵呵……现在的系统都可以有自动提示了？
闭着眼的林敬言满眼都是这一行惨白的电子信息提示。
电子信息随即退去，翻涌上来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方锐喜欢他。
方锐喜欢林敬言。
方锐不知道喜欢的是“他”还是林敬言。
方锐觉得喜欢“他”胜过喜欢林敬言。
而方锐甚至都不知道他就是林敬言。
他脑里一片混沌，繁杂而又纷乱的思绪纷纷扬扬涌流上来反复地冲洗着他的思维。到头来他只记得一句话。
方锐喜欢林敬言。
之前那一星半点甚至谈不上暧昧的气氛不是错觉。
良久他反应过来，从那让他头晕目眩的爱情里抽离出来，偶然回忆起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信号错乱。
最后他睁眼，疲惫地把自己沉浸入混沌的空白里。
午阳正升上来。
那样刺眼而绚烂的惨白。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