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夏

总目录 

*新生代退役前设定。乔高刘卢，盖邱心证。

**冒昧捞捞一帆生贺会被打吗…… 钟声

 

 高英杰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拒绝乔一帆这样的提问，即便他整个人根本没听清问题。乔一帆的眼睛低回在酒吧的聚光灯里，但目光实实在在全部聚焦在他身上；旁边是灯红酒绿，和划拳喝酒吵吵嚷嚷的其他年轻人们，他们欢笑喧嚷碰杯，粉红佳人和绿蚱蜢欢快地飞溅，骰子和纸牌在空中来回穿梭。戴妍琦和卢瀚文站起身来不要命地摘下口罩，似乎生怕其他人发现不了他们；然而就连最谨慎的邱非和盖才捷似乎都忘记了谨慎。他们是冠军，他们站在世界荣耀之巅，他们有资格欢跳和大笑，他们需要这最后一个狂欢的日子告诉彼此这是我们人生中最值得期待值得回忆的明亮的夏天的日子，需要用异国他乡的酒麻醉掉今天以后他们就不再是队友、甚至可能不再是同一个赛场上人的事实。

其它年轻人和这些老前辈冠军后不约而同约了不同的场子，在这里喝酒玩闹的都是七八九十赛季出道的。他们毕竟不再是赛场上的年轻人。这是十七赛季，奥运会荣耀中国队夺冠之后，他们甚至可能明天就会退役。高英杰再清楚不过，他和一帆——甚至说，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从今天以后不再适合这个赛场。

这必将是最后一次狂欢。

“喂，高英杰你发什么愣啊真心话大冒险还在这儿发呆，”卢瀚文不满地开口，“老人家是不是脑子不够用了，我要罚酒了——waiter，vodka！”

“小鬼头卖弄什么英语呢，”刘小别白了一眼过去，又看高英杰，“喝不了就别喝了，我替你教训他。”

令官发话，高英杰不敢不听。他垂了眼睛笑着，接过那小小一杯晶莹剔透的酒。

浓烈的白酒气息毫不犹豫涌上来，熏得他一时间有点流眼泪。

他接过，一饮而尽，倒了倒杯子，放下杯子抹了下眼泪：“干了。”

卢瀚文目瞪口呆：“高大魔王，你牛逼。”

郭少戴妍琦和闻理在旁边起哄，邱非盖才捷顺势鼓掌。其他人还在目瞪口呆，卢瀚文转眼又偏移了重点，拿起令牌又吆喝着继续游戏，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转过来，场面又热乎起来。年轻人可真是精力旺盛——高英杰看着又变了花样玩起来的卢瀚文不禁有点好笑，小朋友就比他小两岁多，比他活跃得宛如下个世纪来的小朋友，似乎什么都隐藏不了他发的光。

他不行，他天生不是这样的人，他高英杰习惯了低调隐晦，即便摆脱了少年时期的羞涩仍然也算不上什么明亮如太阳的人。

“诶，”他突然想起来，伸手跨过旁边的郭少戳了戳乔一帆，“一帆——刚刚是真心话吗？你问的是什么？”

乔一帆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高英杰从训练营开始就为乔一帆的眼睛着迷。他眼睛的轮廓很柔软，眼睛里的光却自始至终相当坚定，即便在酒吧这种气氛暧昧不清的地方，他眼尾弯起的模样也不会让高英杰联想到任何与情色有关的东西。

他像一湾春水，高英杰呆呆地想，我的一帆像一湾春水。

“没什么。”乔一帆伸手过来拉拉他的手腕，又很自然地牵着他，“你刚刚喝太猛了。”

“没关系啦。”

“几种酒混一起喝可比单喝一种酒容易醉哦。”他眨眨眼提醒他。

“醉了也没关系啊，”高英杰朝他弯眼睛，“一帆在这里呀。”

高英杰其实很享受这种躲在角落里、不理睬其他人时和一帆偷偷聊天的感觉。尤其此时此刻，酒吧里，侍者恰经过他们，褐色头发蓝眼睛的捷克小姐姐朝他们弯弯眼睛，昏暗的灯光里他们只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自己。郭少玩疯了站起身跑到卢瀚文那边揪他耳朵，高英杰顺势挤过去占了他的位置，更加心安理得地牵着他家一帆的手。

他们离得好近。

对面盖才捷和邱非同时中招，众人起哄着让他们上台去唱爱的供养。

“大家玩得好开心啊，”高英杰说，“好久没玩这么开心了。”

“是啊，”乔一帆也说，“以后可能也没法这样聚在一起了。”

其实退役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高英杰不善逃避现实，乔一帆也是。他们习惯了提前设想好未来再合理安排好一切，比如在奥运会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退役的准备。是在去年夏天，乔一帆夏休期回北京度假，回了高英杰的房间时突然对他说“我们要买房子了吧”，高英杰点头答应后便一人买了一套。他们两个的薪金都很可观，在北京郊区买了一套小别墅，请了佣人暂时打理好小庭院用以假日闲居，另外在市中心备了一套公寓房作平时居住。价格差不太多，他们两个也不分彼此，房产证随手仍在两家父母那里，生活跟没变化一样。

即便他们其实根本还没有说过哪怕是类似求婚的话语。

他们设想过很多：阳台上要摆几盆花儿，也许还要摆几盆草，因为要同时展现出兴欣和微草的特点，他们会为此偶尔拌拌嘴；甚至他们买公寓时也拌过嘴，讨论的问题是“买靠叶神那边近的那一套还是买靠王队那边近的那一套”，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倒是叶修王杰希两个人两通电话分别打到乔一帆和高英杰的手机上，两个懒鬼懒洋洋地说“买中间不就得了”，万事大吉。躺椅用来给他们看月亮，PSP上面下了一堆游戏用以平日放松。客厅和书房打了个通，一头一个电脑一个书架，还象征性地幼稚地在中间画一条分界线。

“联盟的某位乔教练会偷窥我的训练计划吗？”高英杰笑。

“不敢不敢，”乔一帆也笑着说，“高教授可是中国体育大学高薪聘请的荣耀教练，正儿八经的大学老师，区区乔一帆不敢不敢。”

“你又扮猪吃老虎了。”

“对啊，”乔一帆居然也不否认，走过去捉住高英杰亲一下眼睛，“我就是捉住你了呀。”

对啊。高英杰心里也烫一下，然后无奈地笑笑。

他就是被这个人给捉住了呀。‘

就算退役了，朋友们也都在、他的一帆也都还在啊。’

高英杰发觉自己其实挺健忘的。他和一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预备队？青训营？训练营？或者更早些时候？他不记得。但他记得他对一帆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帆的眼睛。高英杰自己的眼睛很圆很大，乔一帆曾经在暗处吻着他的鼻尖细细柔柔地笑，说他一直是个少年模样；但一帆的眼睛就比他少了好多分稚气；也正是因为如此，乔一帆接过队长位置的时候外界统一口径地认为他能够挑起大梁、而觉得高英杰还不够格的人却多了好几番。

“担心这些干什么呢，”乔一帆那时候对他说，“我们清楚得很你能做到。”

他就记得一帆的眼睛总是看着他。高英杰自己也舍不得把眼睛从一帆身上移开，因此他们两个也总会被前辈们开善意的玩笑。小高和小乔又对上眼喽，他们笑着，狠狠薅一把当时年龄不大的两个少年的头毛，乔一帆和高英杰也就被这群老大不小没个正经的前辈们推推搡搡推到一起去，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的名头被八卦。

有段时间他们还没戳破那张纸。高英杰一直在猜乔一帆的心思，被推到一起被开玩笑反而有点心虚，问乔一帆：“……一帆，你介意吗？”

那也是个酒吧，灯色昏暗明灭不定，乔一帆的眸子在暗处被光线掩住，反而看不清他的神色。高英杰只听到他声音轻轻柔柔，像片羽毛划过心口：

“介意什么？”

“嗯……就是……”

他没好意思说明白。

“前辈们开玩笑吗？”

“嗯……”

“我没关系，反正我们是好朋友啦。”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高英杰不记得了。

“高魔王！你又不专心！”卢瀚文的声音陡然响起。

高英杰回神，被气鼓鼓的小剑圣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桌子上酒瓶口正对着他，仿佛刚刚才停下来。刘小别作画外音：“大冒险，选你左右两边随便哪个人公主抱。”

高英杰望了望左边的一帆，和右边的邱非，毫不犹豫牵着他家一帆的手：“一帆一帆。”

“请这位家属闭嘴，”卢瀚文对着刘小别很不满意地说，“我才是令官，你剥夺了我欺凌国家队队长家属的权利。”

盖才捷邓摇三倍速。邱非叹了口气：“小剑圣同学真的够闹腾。”

也得亏小剑圣同学没听见邱非在说什么了。这边庙药一家亲还在拌嘴，那边高英杰和乔一帆已经站起身，有点手足无措地考虑着应该怎么公主抱。这些年他们还是长高了不少，两个一米八一，连头发蓬起的高度都一样，身材也匀称，谁抱谁真是个问题。

“你要刚刚找了邱爷就好了，”乔一帆半开玩笑，“邱爷可以抱你。”

“我拒绝，”邱非声音凉凉地传过来，“自己管好自己的家属，不要嫁祸于人。”

乔一帆望过去似笑非笑：“我还舍不得呢。”

完了完了这两个隐性心脏又要拌起来了，高英杰扶额，扯扯乔一帆的衣角：“你又要跟邱爷刚一顿？”

乔一帆不为人知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又看过去：“这是英杰说的，他不让我动手，不然邱非你得血洒当场。”

“哦，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干架了乔一帆。”邱非挽了下袖子。

“我没兴趣，”乔一帆又笑了，“我比较喜欢把狗骗进来杀。”

说完他凑过去，蜻蜓点水一样吻了高英杰。

其实这里是个双关。乔一帆是阵鬼，这些年他技术精进太多，硬生生把阵鬼放鬼阵玩得跟术士放buff一样。奥运会跟世邀赛还不同，战术要求甚至还要更高，乔一帆在国内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喜欢埋坑挖陷阱，奥运会决赛时从第二分钟开始围包围圈，骗过了除中国队上了团队赛的选手以外的所有人，最后居然用鬼神盛宴搭配邱非高英杰的强劲输出，一波流打怪一样带走了韩国队剩余的全部选手，解说当场评价为“把狗骗进来杀”。

以及刚刚，也是把狗骗进来杀。

“这样可以吗？”奥运会国家队队长睁着人畜无害的眼睛笑，“可以不公主抱了吗？”

“……”

邱非很无语。

“草，”盖才捷忍不住一句粗口，“差点忘了这里有个接吻狂魔。”

“我免疫！”蓝雨队长高高举手。

“不是单身狗的都死。”许久未说话的宋奇英言简意赅。

被中枪的家属区刘小别很无奈，弹了卢瀚文一个脑镚儿：“别闹啦。”

“瞧瞧，瞧瞧，这才是正攻气场！”戴妍琦叉腰。

“哪个gong？”盖才捷很好奇。

“你的那个攻。”邱非冷不丁地接茬。

这一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然也乐得八卦，听邱小佛爷给盖总居然这么直接地下总攻定义，又是一阵“哦~”。

那两个要搞公主抱的倒是被忘到角落了。

“英杰不是想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吗？”乔一帆突然问。

“嗯？”高英杰歪了脑袋，眼里有征询意。

其实他们有太多太多这样类似的回忆了。有时候那些问题无关紧要，高英杰在意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他眼前这个人而已。他有时候甚至在想他们之间是不是不需要表白和求婚，他看着他对面人的眼睛，就能心甘情愿吧自己溺死在里面。

“我是问，”他眼前那个陪他从初生无名走到如今荣光加冕的那个人微微笑着说，“当初表白的是你，那么，求婚的是不是应该是我呢？”

他从怀里取出冠军戒指，按在他手心里。

“答应我好吗？”

“Marry me.”

身后仍是喧闹，一切却宛如已经寂静。高英杰看着乔一帆，没忍住笑出来。

他凑过去，掩住灯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