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蓝】从未发生的事
从未发生的事
*有魔改
**另一个世界参考原作《机器人篇》，对话有删改
1. 小蓝
睁开眼看到的世界和闭上眼看到的世界不一样。
周一的清晨7:00。
小蓝迷茫地抹开糊在脸上的头发，甩甩脑袋略有点狼狈地从床上坐起来，随意套上套头衫，洗漱完毕背上笔记本电脑的包就坐上了去公司的地铁。系统优化，智能翻译系统项目的报告，人工智能大数据筛选的文件，他盘算着进工位之后优先要处理完那些事情，才放心地闭上眼任柔和的光线透过眼睑抚慰着他的心。到站之后他三步两步进了公司电梯，很巧地遇到了小绿。他拘谨地笑笑，互相打了招呼，没多说什么一个上了七楼一个上了九楼。
没有过多交集。
小蓝很清楚他在这个人的交际圈中是最边缘的一类。他不出众不显眼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自觉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虽说名号上挂了个“主任”，无非也只是因为他的技术确然出众。可是在一个并非单纯的世界里，技术出众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方面。
真正能够主宰生活的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发光的人、作为生活的主人的人，是小绿这样的人啊。
而不是他小蓝。
他把笔记本从提包里拿出来，等着三台主机开机的过程中他合了眼，在另一个世界的光影里捕捉丝丝缕缕他所不配拥有的温柔笑意。
“小蓝，早上好啊。”
滴。
主机开机。
小蓝睁眼敲开代码框，无奈笑笑。
你需要冷静。
不需要的是那毫无意义、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幻影。
2.
下班前小蓝收到了白瑾的消息邀他周末陪她出去逛街。他有点纠结因为有两个项目的程序出了问题，实习生对于某个逻辑结构还有点迷糊不会修改，他只能亲自上阵。按道理说这种修bug的工作不会由他来操作也不会霸占他的周末休息时间，有工作也应当把工作放到第一优先级。但小蓝抓抓脑袋还是决定陪白瑾。
毕竟都好久没见到他白瑾姐了。
白瑾和小蓝认识得很早。小蓝大约是在大二开始编辑电子宠物狗找习性资料时和大三的医学生白瑾有交集的。和大名鼎鼎的G校校花的首次见面让小蓝紧张不已，不想白瑾这么个让多少小蓝的学长拜倒在石榴裙下的高冷女神和小蓝意外得谈得来。就这样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成为了不错的朋友，——至少白瑾和小蓝在彼此的交际网上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不过白瑾这些年不在X市，前些月才跳槽去了伯伦希尔的竞争公司搞生物科技，好容易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约着小蓝出去，小蓝不可能不答应。
看样子那几个程序是要熬夜肝了。
看起来他最近可能是水逆。周一被摊到了实习生处理不好的烂摊子，周二做智能翻译系统的报告，X总又一脸和蔼地跟他讲“过两天会有一个对外的发布会，麻烦你准备一份专业材料到时候让…上去负责向外宾翻译，辛苦了”，他只恨自己性格太软不会说“不”字。转念小蓝又想这都是他分内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有拒绝的想法呢？
兴许是乱了。
也可能只是那几个程序优化打乱了事件分布的优先级吧。
他熬夜准备好了一份核心专业材料，稍微备注了一下部分程序框图的逻辑结构和几个专业术语的对照表交给了X总，然后熬红了眼睛去修改那几个主程序。小蓝从内心深处想要吐槽实习生乱改程序逻辑顺序的行为，有几个地方调换了程序顺序看起来没毛病其实对数据调用的先后会产生影响，从而大大降低了计算效率。改好后他就把程序打包传给了那几个项目的主负责人，困得没看时间就倒在电脑桌上一睡不醒。
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二天发烧只能请假。
他迷迷糊糊把自己安顿到了床上，勉强用一杯热水送了药下去便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电话铃响，抄起手机接过：“喂…哪位？我是小蓝……
X总在电话那头语气有点抱歉：“小蓝啊，感冒好些了吗？
“嗯？…嗯…..”
接下来X总说的话他没太听清楚，大概是技术上的某些事情一定要他把把关，他支棱起精神回复了两句，然后请X总让同事小B负责。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他松口气准备挂掉电话，又听到X总有点为难地道：“小蓝啊，昨天你写的那份专业材料商业部这边收到了，写得挺好的，但是负责翻译的小绿对于某些环节不是很清楚，可能会影响到翻译工作……我知道你现在生了病，但是任务挺急，能不能赶一赶、做份说明材料？我会让财务部给你添一份奖金的，放心。”
小蓝手里的手机掉了下去。
“喂？小蓝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我没事，谢谢X总。”小蓝呆愣愣地听到自己这样道，“是要发给小绿吗？我可以的，马上就能处理好。”
“那就麻烦你了。一定要注意好身体啊……”
电话挂了。
他脑里还是混沌得像一团浊水，支起身子让他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围绕一个点在旋转。但是一抹绿色恍惚般点亮了他的脑海，使他那一瞬间迅速清醒，穿上衣服、踩着拖鞋歪歪斜斜地走到电脑桌前，有点僵硬地开机，等代码一行一行录入，然后建立一个新文档，把原文档里哪怕是稍微有点难以理解的地方，全部详详细细认认真真总结出来，附上英汉对照，再添加好几个对小蓝而言无用的简单逻辑程序框图。
“大概明白，但是这几个地方不是很懂。你能帮我讲讲吗？”
小绿笑着摇摇手里的笔，冲着办公室外的会议室点点头，眼睛里的温柔宛如满天星辰，就那样在不经意间点亮了小蓝生命里最明亮的灯火。
他的声音有点震颤，躲在字里行间的欣喜和倾慕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当…当然可以！就现在吗？等等等等我去准备一份资料！”
“好啊。”
3. 白瑾
她接到了小绿的电话，说小蓝生病了没法陪她出去逛街。白瑾在电话里笑笑，没有拒绝小绿提出的他代替小蓝去陪她出去玩玩。
这么多年白瑾如果还看不出来小绿是什么心思，那她也枉为G大最有名也最擅交际的校花。诚然小绿和她大学时交际并不算多，但这个同级同学对她的关怀白瑾当然看得出来，就算小绿也算是G大排得上名号的善交际到堪称“中央空调”一般的男神级人物，那种格外细腻的情感对于白瑾还是清晰可辨。
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回应过。
但要是小绿再加把劲追她，她也肯定是会接受的。
接到小绿电话时她正在休伯利安的生命科学实验室外面等一个仿生材料性质检验的检验报告，一听到小绿说话心下马上就想到了她曾经对于小绿的猜测，以及对小蓝病情的关心。不过她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小蓝都能爬起来临时准备说明文件了，身体方面问题肯定不大。
小绿是这样说的：“他这几天工作挺忙，应该是晚上熬夜时感冒的吧。小蓝也真是很敬业，发烧还认认真真帮我把我不理解的地方全部梳理了一遍，真不愧是公司破格录取的天才。”
“小蓝一直都是这样认真啊。”
“是吗…可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实在是太…拘谨又…慌张？恕我冒昧…当我听说我眼前这个慌慌张张的男孩子就是‘伯伦希尔的荣耀’时…我觉得有点失望。”
“小蓝不是很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啊，你以为全世界都像你吗？”
“也有像白瑾你这样学术优秀也很会打交道的全才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小绿对于小蓝的评价时，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也挺担心小蓝的。小蓝一个人住，发烧了肯定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白瑾知道小蓝的住处，下班之后直接去了小蓝住的小区，坐电梯敲开了门。打开门白瑾一愣：“小绿？你怎么在这里？”
小绿颔首笑笑：“听X总说小蓝感冒了，正好这几天一起参与一个项目，就顺道过来看看他。”
“他感冒好些了吗？我给他带了点药。”她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低头在包里翻弄着，听到小绿似乎是带了些别的意思、快步走进小蓝的房间之后对小蓝道：“小蓝，白瑾来了，她帮你带了药。”
小蓝声音很弱，白瑾进了房间之后才听见他在说什么：“其实…你们不用麻烦的…谢谢你小绿！谢谢白…学姐。”
白瑾走进去看小蓝脸还挺红，过去摸了一摸：“还叫白学姐呢。”她叹口气转身便去了厨房接开水给小蓝泡药，小绿跟了过来，放低了声音温柔问：“白瑾你对小蓝家这么熟悉吗？你好像是今年才来的X市吧？”
白瑾笑笑：“吃醋了？”
“没有，就是…有点好奇。”
“你还说。”她撕开包装袋，“小蓝从大学时到现在都没多少朋友，我算是小蓝比较能信任的人了，多来几次怎么了？况且还有件事。”
“什么？”
“小蓝体温还这么高你怎么会过来麻烦他？你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是他自己打的电话给我，不然我也不会过来，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生病了……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他们回到小蓝的房间，小蓝在低烧里又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4. 小蓝
他的眼前一片杂乱。
“小蓝你好些了吗？没关系，我陪着你。”
“小蓝你现在需要静养，我和白瑾就先离开了。”
“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我在这里呢。”
“我和白瑾会帮你带一份晚饭，你好好睡。”
小绿要走。
高温把他的理智烧得只剩残存的意识，他看不清，他听不清，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小绿要走。
他的小绿要走。
小蓝感觉很不舒服，原始的身体本能瞬间加剧心跳、提高他体内肾上腺素的水平，额上渗人的凉意加剧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慌。不知什么时候他无力地张开了口喃喃：
“小绿……不要走……”
他举起了一只酸软无力的手。
“我在呢。你好好睡吧，我在呢。”
耳边恍惚般有人对他轻语，手心似有温暖的触感坠落。
小蓝蓦然放下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努力睁睁眼，又迫于无力合眸。眼前的世界在明暗交接之后毫无区别地在他的眼前闪烁着，铺天盖地尽是那温暖而又柔和的绿在他脑海里明灭又固定在他的视网膜上发光。交杂的声音在他的脑里无限地交织着，错综的色彩也宛如飞速褪去一般在小蓝的眼里飞速流动。
眼前的人影在清晰和空白之间来回穿梭。
“我好怕…不要走……”
“相信我，我不会离开的。我一直在呢。”
5.
“你的感冒好些了吗？”
小蓝在办公桌前极速快乐敲代码。几项比较重要的工作都完成了，只剩下智能翻译系统的第二次报告要继续准备。令他心里的小人暗搓搓上窜下跳的是小绿作为商务部最优秀的翻译在关于智能翻译系统的工作中暂时地搬到了七楼和小蓝一起工作、为小蓝提供翻译方面的专业帮助。小蓝只担心自己的生活过于美好而导致自己炸成一个大烟花。
“你说什么？等我敲完这一行好吗。”他没回头，手头还在安排着一个逻辑顺序，卡顿一下之后揉揉眼睛，茅塞顿开敲字如飞。等他保存了一下之后回头被吓到：“小小小小小小小小绿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到是你……你刚刚说什么？”
小绿笑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感冒好些了吗？”
“嗯嗯好了！谢谢你关心要不我我我我我中午请你吃饭吧！”他感觉自己脸“噌”地一下就烧起来了，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才早上呢……”他看到小绿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又听他继续道，“我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智能翻译系统已经有多少完成度了？”
小蓝点点头：“关于智能翻译系统…它现在还只能翻译一些很简单的东西。不过我相信随着我们的算法升级，它的准确度会在短暂的学习内大幅增加，甚至可以达到提升文字美感的水平。”
“这样啊……你能给我看看现在的翻译系统翻译出的文字吗？”
小蓝点头，转回电脑侧双击点开一个临时文件，把一段小绿文件夹里的英文段落输入，回车一下就已经显示出了翻译成果。小绿认真地看着，转过头对小蓝道：“这个翻译水平确实还有提高空间，不过对于市面上所有的翻译软件而言，它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我们这些开发人员的目标就是让每一个研发出来的人工智能都能够尽可能地达到人类水平，甚至能够超越人类！不过当然仅限于这种不需要智慧和创新的技术，那些需要开发者具有创新思维的事物还是由人类来操纵吧，不然人类的存在就会失去意义啊。”
小蓝还情绪激昂着，没太注意到小绿霎时黯淡了许多的目光。小绿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嗯，那小蓝你们加油吧。我等着你们的成果。”
这时候他才发觉小绿的情绪不对。
智能翻译系统的工作结束后，小蓝得知小绿辞了职，跳槽去了休伯利安负责海外商务方面的事务。他极其压抑，因为他明白小绿是因为得知智能翻译系统的未来后才离开的。
他想向小绿道歉。
“也许有一天，像我们这样的职业全部会被人工智能取代。我们的努力将失去意义，因为在这些方面我们永远是无法匹敌人工智能的。你不必道歉”
“但小蓝，请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原因而停止科技进步啊。”
小绿说。
6.
白瑾约他出去吃饭。是一家他们两个的学长开的小小西餐厅，名气不大，胜在有安静的氛围和清淡优雅的食物。白瑾工作上有事情耽搁，他便提前到了地方，按照几年前白瑾的口味替她点了菜，之后就斜倚在明亮的落地窗边发呆。
“小蓝。”小绿向他走来，“好久不见。白瑾在后面停车，她马上就到。”
“小绿？你怎么……”他有点迷茫。
“白瑾约我来的。她说你也会来。”
“我是来找你的啊，小蓝。好久不见。”
小绿在他面前一如既往风轻云淡地笑着。
他有点慌张，手里捏紧了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为什么要过来找我……明明是我对不起你……”
“我说过了，离开伯伦希尔是我自己的选择。科技进步是必然的，像你这样推动科技进步的人，才是真正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的人。如果总有一天我的职业我的专业会被取代，那么还不如提前离开做好准备。”小绿坐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笃笃”地敲着玻璃桌面，“当然，离开当然会有遗憾，但我做好了这些的准备。”
“什么……遗憾？”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你还不明白吗？”小绿坐正，稍稍往小蓝的方向靠拢了些。
“我不想离开小蓝啊。”
他感觉自己的脸陡然烧了起来，烧的他心跳加速、甚至有些口齿不清：“可是…啊？”
小绿轻轻笑着，站起来，一只手伸过去揽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就那样让两人的脸颊无限靠近，嘴唇相接，让他在几乎震颤的茫然里感受到他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的呼吸，唇间悠长而又柔软的温暖在他的脑里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把爱情的电流强力地刺激着他。
一下一下是唇齿间的交缠。
“我喜欢你啊，小蓝。”
小绿似乎是舍不得松开他，眼睛里的情意快要把他淹没。
“我也喜欢你…小绿。”
“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我…..特别怕你从来发现不了我……”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不会注意到你呢……”
那瞬间他看到了小绿眼里的光，闪烁着引诱他继续往眼前人的灵魂深处去摸索去探求去寻觅更深的光点，奈何小绿占据着不可撼动的主导地位，他只是在浑身酥麻里软软地被小绿牵引着，看见那绿色眼眸里的星辰如同天上的流星，一颗一颗地、重重地砸往他心上的荒原，烧起茫茫原上的滔天烈焰，一直任由汹涌的热焰烧断他的理智。
“小蓝，听我说。”
“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是认真的。”
“这种重要的事情，我绝不开一点玩笑。”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恍恍惚惚已经漂浮起来，甚至要带动他自己的肉身四处飘散。小绿的温声让他慢慢平静下来，感觉着身边人带给他的真实的温暖，低不可闻地回答：
“嗯。”
“怎么了小蓝？”小绿尚未落座，见他站起后一直呆呆地站着更是不应声稍微有点疑惑，伸出手摇了摇。小蓝点头，声音里还遗留着几丝飘渺：“嗯….”
“嗯？”小绿笑了，坐下来，见小蓝犹自恍惚在那里，伸出手按着小蓝的肩头让他坐下来：“想什么呢？我在这儿呢。”
“我在这儿呢。”小绿笑着，“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小绿我帮你点菜吧，我经常来这儿的，我可以告诉你什么菜好吃的！”小蓝转过神，有点手忙脚乱地翻开菜单，“白瑾姐很喜欢吃这里的芦笋沙拉，你和白瑾姐口味应该差不多吧！这个挺好吃的！”
“好啊，那你帮我点吧。”
“好啊，就这个吧。”小绿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星星点点的光，低头时能看见他眸子里快要溢出的笑意，有意无意提起其他的话题，“正好我胃不好吃不了辣。那以后都要小蓝陪着我来这儿哦，我相信小蓝的推荐。”
小蓝涨红着脸招来了服务员，白瑾也正在此时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小绿旁边：“小蓝你来了。今天真热，”她转向已经自然地帮她提过提包的小绿，“你帮我找找包里有没有卸妆纸，上午才开完会，我卸个妆。”
小绿埋头翻了翻：“没有，包里只有湿巾纸。需要我去买吗？”
“没有就算了，护手霜随便卸卸就行，反正下午回家。”
小蓝没有认真听他们两个说话，跟白瑾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又开始盯着窗外发呆。
“小蓝你来了。”白瑾笑笑，朝着帮她提包的小绿眨眨眼，“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涨的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面的小绿倒是很无所谓，眨眨眼，“没什么。顺便告诉你，”小绿牵过他的手，“我和小蓝在一起了。”
“小蓝？”白瑾招招手，“你怎么了？怔住了吗？”
小绿歪歪脑袋：“好像是呢。今天小蓝好像一直在发呆啊……”
“不不不不好意思白瑾姐小绿！我刚刚…..”小蓝脸红了，低了头。
服务员上了菜，三人就在上菜之时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待服务员走了之后白瑾帮小蓝带好餐巾，看着他乖乖拿好刀叉之后舒一口气：“没事就好。”她伸手过去捏了他一下，又仿佛是想起什么东西一般笑颜如花，“顺便告诉你，我和小绿在一起了。”
“顺便告诉你，我和小蓝在一起了。”小绿笑道。
“顺便告诉你，我和小绿在一起了。”白瑾笑道。
那一瞬间小蓝如同从天堂被拉到了地狱。
“小绿…你和白瑾姐在一起了？”
他的喉音干涩。
“嗯。怎么了？”小绿的眼眸里有些许疑惑。
“不是…不是开玩笑？”
“小蓝？你今天怎么了？”白瑾有点不满，“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开玩笑呢？”
“这种重要的事情，我绝不开一点玩笑。”小绿严肃地道。
他空白地发现自己手拿着刀叉、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7. 小绿
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睁开眼便看见白瑾疲惫地推开门。小绿想要坐起来：“你来了。辛苦了。”
白瑾无奈地笑笑，走上前来扶着他：“你肌腱断裂了不要乱动。”
“嗯，谢谢。”他点头向白瑾致意，有点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他……怎么样？”
白瑾没答，先从袋子里提出保温桶帮小绿收拾好台面让他吃饭，等小绿小心地把她准备的饭菜吃完后才扶额疲惫道：“还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精神病院那边还在给他注射镇定剂，他醒着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
“他没事就好。”
“你不怨他吗？”白瑾问。
小绿看起来表情有点纠结，不过还是回答：“单从理智上我明白他是伤害我的罪魁祸首，但是从情感上而言……我看到他划伤我之后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头、甚至觉得他是无辜的。更何况他那么直接就流着眼泪割了腕。”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白瑾轻声道，“我最在意的学弟带着一种极其痛苦的表情毫无预兆地伤害我的男友，我都不知道平时那个温柔善良甚至有时有点软弱的小蓝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白瑾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答：“我觉得小蓝有点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
白瑾停住了，静默了一会儿后有点艰难地开口：“…你想知道吗？”
“有什么就说吧。”
“他喜欢你，小绿。”白瑾盯着小绿的眼睛。
“小蓝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别开玩笑，白瑾，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没了底气。
小绿当然对小蓝喜欢他有着朦朦胧胧的认识。他进伯伦希尔的第一天他就目睹了小蓝看见他之后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也正因此他才决定要离小蓝远一点。
可那都多少年了？小绿现在都已经离开了伯伦希尔，也已经和白瑾在一起了，小蓝对他单相思难道还需要他负责吗？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他沉思着，面前的白瑾沉吟一下又道：“所以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嗯？”
“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维持这种关系的好。”
“为什么？因为小蓝吗？”小绿微微皱了眉头。
“不是。”白瑾很干脆地回答，继而又有点困惑：“不…也跟他有关。因为他我才发现我只是因为你的追求才答应你的。我这样对你并不公平。”
他还想争辩几句，白瑾已经伸出手打了个休止手势：“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未来，但现在不讨论这个。”她站起来，在有些惊愕的小绿面前浅浅鞠了一躬：“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尽力。”
“你能不能，”白瑾抬起头，“去见见小蓝？”
小蓝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在白瑾的帮助下他住在单人病房，房间里有他平常看的书和一台性能颇佳的电脑，医生打电话告诉白瑾小蓝有事没事就看看书，也会拘谨地回答护士的话，提起小绿这个名字不会反应过激，甚至还会打开电脑写写代码。小绿认真思考了一晚上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小蓝，从理智上而言他觉得小蓝身上发生的事情也许跟他有关，而从情感上他也想看看小蓝现在是什么样。进病房之前白瑾拉住小绿叮嘱他要顺着小蓝来，不要让小蓝的情绪过于激动，否则小蓝可能会失控。他同意了。
进病房那瞬间小蓝正坐在电脑前“笃笃笃”地敲着什么，见来人是小绿之后忙站起来，脸红地低着头：“小绿……”
小绿笑笑：“嗯，我来了。”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我可以找把凳子坐下来吗？”
“当…当然！我去帮你搬！”小蓝看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慌张，说话时的音调不自然地提了一点位置。小绿笑笑看着小蓝搬凳子又问护士要热水壶倒水的模样，不自觉地把现在的小蓝和以前的小蓝叠加在一起。
除了背景，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有点晃神。
明明是公司最重要的天才、伯伦希尔的荣耀本人，小蓝在他小绿——一个公司普普通通的翻译、在他自己眼里他唯一的闪光点就是专业态度还算不错——面前却永远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一般紧张而拘谨。也许如白瑾所说、也如他自己猜测的“小蓝喜欢他”，可他又有什么能耐能叫伯伦希尔的荣耀对他一见倾心？相反…按灌水电视剧的情节来说，不应该是他小绿倾慕小蓝已久？
兴许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会与小蓝情投意合。
他转过神来，眼前的小蓝已经带着稍稍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的情绪坐在他面前。小绿鼓励地笑笑，情绪随着刚刚的胡思乱想也有些松弛：“让你待在里面是委屈你了。”
小蓝低头，想必是很不想让小绿看到脸上的表情：“小绿……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回事，突然就……”他抬起头，眼睛里面已经雾了一层歉疚的泪水。
小绿忙递了一张卫生纸过去：“我知道，没事，不用激动。我没有怪你。”他说出这句话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没有怪罪小蓝的意思了，递纸过去时牵扯到了左臂的伤处，猛的疼一下“嘶”了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当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蓝擦擦眼泪，语气里的痛苦让小绿吃惊：“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伤害了你的都是我，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明明…明明都是你给予了我那么多，都是我在拖累你，我还做出这种事情…”他抬起头，“我真的想杀了自己。”
小绿觉得他听不懂小蓝在说什么。
我给予了小蓝什么？
他拖累我什么了？
他转动脑筋追溯自己从认识小蓝开始与小蓝所有有关的回忆。他和小蓝是普通朋友，偶尔会面会打个招呼，他会对着小蓝笑一笑，但是他对谁都会笑一笑。他开始觉得小蓝着实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用自己熟练的方式稳定了小蓝的情绪，哄着小蓝：“当时是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吗？”
小蓝的脸突然又红了。他扭捏了两下似乎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就，就是…你跟白瑾姐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之后…”他抬眼看了一眼小绿，又很快地低下头去，“我感觉我听到你说——那当然是假象——你说，你和白瑾姐在一起了。”
“他真的这么认为吗？”小蓝的主治医生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小绿，“认为现实世界的事物是假象、却觉得幻想出来的东西是现实？”
小绿干脆地点头：“是的。除此之外他好像还有一些错误的记忆，但其他方面基本正常，工作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妄想症了。”医生低头在小蓝的电子病历上打着什么，“不过既然你说其他方面还比较正常那他的心智应该还算正常。精神病都需要慢慢来，”他对白瑾笑笑，“白学妹你们可能需要辛苦了，毕竟病人没有其他家属。”
8. 小蓝
小绿说他是接他回家的，虽然他还需要调养一阵子，但是公司任务太紧张了需要他回去对技术把关。
白瑾姐也在，小蓝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心情还是不错。他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的错，谁叫他把妄想的东西当作了现实。
怎么可能会发生小绿不要他的事情呢，小绿说过的他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走到白瑾家和小绿小蓝回家的岔道口，见天色渐晚小绿提议在街边的一个小饭馆一起对付两口。小蓝也觉得饿了，但见是川菜馆便有些为难地看向小绿：“还是不来这里吧…小绿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辣的了。”
小绿在他眼前明显地怔忡一下，才对他笑笑：“没事，我可以点清淡一点的菜的。”
但小蓝还是发现了小蓝和白瑾对上了一个无奈的目光。
怎…怎么了？
不过小蓝向来不多心，菜点上来之后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小绿，小绿也对他笑笑，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烧得如火炭一般。
小绿笑起来为什么那么温柔啊。
吃完饭三人的气氛有些奇妙。出了小饭馆的门后白瑾和小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小蓝实在忍不住了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白瑾姐，小绿，…发生什么了？”
白瑾面色有点尴尬：“小绿回不去。”
“为…为什么？”
“因为我钥匙掉在白瑾办公室了。”小绿回答。
“那…那该怎么办？不如…小绿你先去我家…凑合…凑合一晚……”
他的脸控制不住地红着。
良久没有回答。
“小蓝。”小绿突然开口。
“什…什么事…”
“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其实你以为的假象才是真的。”
“我没有和你在一起过，我和白瑾才是男女朋友…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目前分开了。”
“我和你在以前的交际很少，我们关系不错但也只是普通朋友。你没有拖累过我，唯一让我生气的事情就是你划伤了我，但我现在也原谅了你。”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胃病，我的身体很好，我也很喜欢吃辣。你对我的了解可能发生了一些差错。”
“关于你对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也许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但是在我们现在存在的世界里，它们从未发生过。”
“虽然也许现在并不是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最佳时间，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所以对不起，我不会去你家。今晚我会去酒店凑合一晚，不用你太费心了。”
“你骗我。”
小蓝浑身颤抖。
“你骗我，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小蓝。”
“我不信！你骗我小绿！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小蓝…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骗我！”
小蓝浑身颤抖着。他似乎已经不会思考、不会说别的话，只会说着“你骗我”一遍又一遍地否定掉小绿所有的话。他转向白瑾，呼吸急促地问她：“白瑾姐…这些都是假的对不对！小绿是在骗我对不对！”
白瑾没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回答。他的心宛如被扔进了没有温度的黑色漩涡，情感与意识都随着垮塌下来的世界沉进暗无天日的世界，一片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瓦片若有若无地砸到他身上，割出一道道冰冷而又疼痛的无形伤痕，生活的希望宛如汩汩向外流的热血一点一点带走他身体里的温度。
“都是假的…”
白瑾和小绿没有说话，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我在这里呢。”
“相信我，我不会离开的。我一直在呢。”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离开小蓝啊。”
乱套了，失控了，一切都不受控制了。疯狂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他的小绿不可能丢下他，小绿明明说过这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世界是真的，他是真心的，他是认真的。错的事这个世界不是他，闭上眼睛，闭眼，快闭眼，闭上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他闭眼，只看见一片漆黑。
都失控了……
一种侵入骨髓的绝望把他的世界变成寒冬。
因为绝望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小蓝不受控制地坐到地上，小绿伸手试图把他扶起来，他不抗拒也不接受，只是任着自己被小绿搀着、软软地停在那里茫然。
呆滞中他听到小绿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见。硬生生撞入他耳里的是一种奇异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发动机不正常运作时的轰鸣，正从一个他面对着小绿看不见的方向冲他而来——
自动驾驶汽车失灵。
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但身体还迟钝一拍没运动开来，小蓝用全身力气把小绿往声音传来方向的垂线方向撞开，小绿本能地反抗了一下、给小蓝的动作带来了极大的阻力。他听到汽车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借助惯性把小绿甩开、带着白瑾一起离开了汽车的撞击范围。
但他没能逃过。
“小绿出去！”
这便是小蓝对小绿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黑暗逐渐席卷了他的视线，小蓝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眼前有画面拂过，那一抹夕阳下的柔绿依旧是那么柔和，旁边脸红着被小绿牵着的蓝发少年低着头不知在说什么，小绿展露出真心而又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发光的影子。
那样美好的场景终究不属于我。
有人背起他。皮肤的触感已经开始迟钝，他只感觉到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浑身发冷，才后知后觉那似乎是血，一点一点磨蹭着带走他身上最后的热量。
耳边好像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但是小蓝已经精疲力竭根本听不清了。
是…小绿吗……
算了吧。
如果那一切都从未发生，或许我的消失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那就，再见了。
黑暗湮灭了一切。
-End.
――――――
半黑历史补档。